老周理发店的转灯在雨雾中晕染出迷离的光晕,像一杯被打翻的草莓奶昔。我缩在阿飞的摩托车后座,雨披下摆被风掀起,扑簌簌拍打着后视镜上褪色的平安符。
“今天要剪个精神小伙头!”推开玻璃门时,风铃叮咚作响。老周正给王叔修鬓角,电动推子的嗡鸣声里,他头也不抬:“小飞又来拍素材?上次你拍秃头特写,害我丢三个顾客。”
洗发池边的热水器咕嘟冒泡,我躺在皮椅上,老周的女儿小梅给我围上罩布。她耳垂上的银质耳钉闪着微光,发梢染着一抹褪色的蓝。“这是新买的定型水,”她晃了晃粉色喷雾瓶,“要不要试试?保证比上次那个不粘苍蝇。”
阿飞举着手机在镜子里找角度,老周手里的剪刀翻飞如蝶。碎发簌簌落在白罩布上,像一场黑色的雪。门外雨势渐大,米粉摊的老板娘抱着调料罐躲进来,发梢还沾着葱花。
“这个角度好!”阿飞突然喊。老周正弯腰给我修后颈,镜子里映出他头顶稀疏的“地中海”。王叔在等候椅上笑得直拍大腿:“老周啊,你这发型比小年轻的还上镜!”
下午的拍摄计划泡汤了——雨太大,借来的设备怕进水。我们挤在理发店里改剧本,小梅用染发剂在镜子上画分镜图。老周给每个顾客推销“网红同款发型”,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网红。
傍晚时分,雨小了。老周的女儿突发奇想,要给理发店拍宣传片。我们拿吹风机当鼓风机,用染发膏调出七彩泡泡,把旋转灯柱打造成了迪厅灯球。路过的外卖小哥被拉来当群演,他的黄色头盔在镜头里格外醒目。
“收工!”老周宣布打烊时,天已经黑透。他锁上玻璃门,转灯在雨水中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们挤在米粉摊的塑料棚下,热气腾腾的汤碗里,葱花和辣椒油绘出印象派画作。
回到家,我在台灯下翻看今天的素材。视频里的老周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发型,突然转身对镜头说:“要拍就拍真实点,我这'地中海'也是岁月的勋章嘛!”窗外雨声渐歇,而理发店转灯的光晕似乎还在视网膜上流转。